●杜捷源
今年高考刚结束,广西灌阳县第二高级中学考生刘燕用扁担挑行李离校的视频火遍全网,获得无数网友点赞。看着刘燕坚定的身影,我想起了我参加高考前后的往事。
1977年冬恢复高考,这一消息通过电台广播后,全国沸腾了。这对所有上山下乡和回乡务农的知识青年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问题是,丢荒了太久的书本知识,在这短时间内能考试过关被录取,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于是,各地补习班应运而生,报名参加高考的考生集中到补习班统一补习功课,这让我羡慕死了。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由于特殊原因上不了高中,只读完初中课程的我,哪敢去跟这股风!
村办小学有位郑老师,早年在中学教书,数理化特在行。后来他在运动中受到审查,被下放到村小当代课教师,食宿在校,回家探亲要报当地大队领导批准。一天,我牵着水牛扛着铁犁准备去犁田。路过小学,迎面碰上郑老师。他拦住我,说有话跟我说。
我把牛拴在树上,放下犁,放平锄头,坐在锄把上。郑老师则随便坐在一块石头上。他问我:“喜欢读书呢,还是喜欢使牛?”我无语。“我知道你的情况,知道你小学和初中的知识基础扎实。”他又说,这高考和中专可同考,努力一把,看能不能考上中专。能读大学,读中专,是我们这代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要跳出农门,只能走高考这条路。“你明日去报名,白天干农活,晚上到小学来复习,腾一间柴房间给你用,不懂的我帮你。”郑老师满脸真诚。
报名后,郑老师帮我找来一大堆复习资料。不论刮风下雨,我每晚到小学学习功课,开启了迎考前的复习之旅。
考试前的一个晚上,呼呼的北风刮个不停,我坐在一张吱吱作响的木椅上,就着昏黄的灯光,埋头演算着习题。大概子夜时分,双脚冷得发麻,刚好柴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麻袋,厚厚的。我便松开袋口,把双脚放进麻袋里取暖。
“踢踏踢踏”,从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打开门,郑老师提着一个热水壶,扣着一个旧脸盆走进来。他没问我复习情况,把脸盆放在地上,从水壶里倒出温水,又随手把一条半新的毛巾放在水中,说:“擦把脸,洗洗手脚,暖一暖。”说完,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比拳头大的馒头:“垫垫肚子。”
望着他那两鬓露出的缕缕白发,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两只袖口打着补丁,脱落的衣扣里露出里面带着破洞的蓝球衣,我眼眶湿润了。
考试那一天,我起了个大早,怀揣1元钱钞票,用一个钟头走完了10多公里的山路进了考场。中午,我到街道的粄汤摊前,用1元钱买了两碗老鼠粄一口气吃完。下午考完,我又走路回家,到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更没有拥抱,有的只是风尘仆仆。
没想到,我被一所中师学校录取,毕业后分到村小,与郑老师成为同事。可喜的是,他被平反,恢复公职。
这一路,我走得并不顺畅。除了50多本荣誉证书,人生平淡无奇。至于刘燕同学,我觉得最值得赞美的是她的质朴、自信、不卑不亢。人生路漫漫,真诚地祝福她考上心仪的学校,平安顺利地过好普通人的一生。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