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日泉
他摘你的龙眼想拿去卖,竟从树上摔下来了!
“你家里的龙眼树今年疯了似的结果,枝丫都压弯了,你要不要回来摘点?”老家的堂婶打来电话,听筒里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混着隐约的蝉鸣。“回不去啊,我这里正忙着呢。您跟‘共屋人’(指同住一座围龙屋的族亲)说一声,谁要吃就自己去摘吧,别浪费了。”我顿了顿,又叮嘱道,“让他们摘的时候小心点,特别是爬树,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出事。”堂婶应着“好”,又絮叨了几句家常才挂电话。我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想起那棵老龙眼树——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繁叶茂,每年夏天都像撑开一把巨伞。小时候我总爱爬上去,坐在树杈上边摘边吃龙眼,汁水顺着下巴流,甜得眯起眼。
没想到三天后,堂婶的电话再次打来,语气里带着些慌张:“你前几天说的话,不知谁传到阿明古耳朵里了……他今早去摘龙眼,想多摘点去市场上卖,竟从树上摔下来了!”阿明古是村里的单身汉,四十五六岁了还没有娶老婆,平时靠打零工过活,性子有些急。我心里咯噔一下:“人怎么样?严重吗?”“刚送镇医院了,说是腿跌伤了,但没伤到要害,万幸。”堂婶叹了口气,“你说这叫什么事……”
我当即放下手头上的事,抓起钱包钥匙就下楼打车往老家赶。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从钢筋水泥变成田园农舍,我的心却一直悬着而且很自责,总觉得要是自己没说那句“谁要谁去摘”,或许就不会出事。
我首先到了镇医院,病房里很安静。阿明古躺在病床上,见我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说:“让你特意跑一趟,给你添麻烦了。”“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怎么样,伤到哪里了?疼得厉害吗?”我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养几天就好了,除了腰部脊椎挫伤比较严重外,腿上筋有点扭伤,其余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他搓了搓手,“都怪我,想着趁这阵龙眼市价好,摘点拿来去卖,爬得太高了,脚一滑就……”我安慰了他几句,又去跟医生了解情况,确认没大碍,才放下心来。
从医院出来,我回到老家跟堂婶和几个大伯阿叔商量,虽然医生说只需六七天,但也要帮阿明古安排一下后续的生活起居,毕竟他一个人不方便。大伯阿叔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会照应,我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回城时,我特意绕到那棵龙眼树下。满树金黄的龙眼依旧沉甸甸地挂着,风一吹,轻轻摇晃。几个不知谁家的小孩在树下捡
掉落的龙眼,笑着闹着。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叔叔尝尝,很甜的龙眼。”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小孩,手捧几颗龙眼举到我面前说,“听说主人住城里走不开,说谁要谁去摘。”我对小孩说:“阿明古爬高去摘龙眼,从树上掉下来跌伤了,你们都听到了吧?可不能贪吃忘了安全呐!”
我拿起一颗龙眼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抬头望向这棵老树,不由自主地想道:有些东西就像这龙眼,熟了自然要分享,但太贪心,急功近利,反而会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