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功俊
《外婆的石板洲》是一本纯粹、轻灵、饱含生活汁液、闪耀思想之光的散文精选集。全书分两辑:人事多情,风物有味。前者关乎故人,后者关乎故乡。这不仅仅是回忆性的散文,更是一封美丽的告白书信,让阅者也顺着思念之河回到旧时旧地。翻阅全书,字里行间散发出一种厚度、温度与深度。
厚度与书中有故人,有故事,有历史和人性的特征相关,而那些沉淀着回忆的笔墨,让旧人旧事镀上了一层不可磨灭的色彩。或许所有心有所忆的事物都该用文字留存,长久鲜活于我们的记忆深处。现在人们大多活跃于琐碎之中,很难想象曾经有这样的生活存在记忆中。作为从乡村成长起来的作家,许冬林对故乡的所述所感,可谓是难能可贵。
外婆和奶奶是重点描写对象,许冬林寥寥几笔就写出了以外婆和奶奶为代表的乡村女性一生。“外婆的世界,只是一座村庄。再大些,也不过是一座村庄牵上了另一座村庄,她的女儿家和她的娘家。一座村庄牵着另一座村庄,悠悠荡荡,便荡尽了一个乡村女人一生的时光。”在这些诗意的文字表达中,女性的人生被娓娓道来,她们以坚韧为名,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但同时又丰富整个家庭。
正如北师大现当代文学博士蔡岩峣在该书研讨会上说:“从记忆书写的角度来看,许冬林建构的是故乡石板洲世界,一种是家宅空间,另一种是以村庄自然风物为主体的自然空间。其次是作为稚子的回忆,即石板洲作为一个儿童的直觉感知世界。文集中有关集体记忆的描写不多,比较有特色是《再见,卡带录音机》和《公共澡堂》。而在故乡风物的书写中,虽然作者尝试用典但不留恋,始终着眼于人性,着眼于个人记忆的直觉感知。”确是如此。在《三寸金莲》中:“我又想起她当年月下讲《白蛇传》的情景,微风经过,许家塘的水面闪耀银波。”在《渔网与姑娘》中:“我的青春开场读情诗,暗暗想着小心思,追着三毛与荷西的故事。相信自己是个有远方的人,期盼长大后也能邂逅一个遥远的荷西……”这些深情表白在纸上,来源于外婆以及我们的乡村。今天人们可能面对着过多的道理,却忘了“不讲道理”才是最有道理的。
温度是该书人文景象的真挚情感。如《万物生长》中有一种令人惊喜的深情:“在僧人的唱颂里,我看见月光普照,群山空寂,一条白色的河流蜿蜒穿过大地,身后两岸绿草萋萋……”《风在乡下》中:“可是,我心里隐约感到惭愧,因为自觉不如莲花好看,母亲也甚少夸赞过我的容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村庄,它一定是一个广博而遥远的时空,人们穷其一生也无法书写完全部。《月照》中:“我看看天顶的月亮,看着脚下的路,觉得我和母亲走在霜地上,也像走在月亮上。”《莲阴》中:“我们喜欢跟大人们隔着一场雨,而我们,也在避着雨。”……从这样诗意而纯粹的文字中,不难读出作者强烈的感情,所描述的生活日常,点滴琐事无不传达出生活的温情,赋予了真实的人间烟火气息。
最后说说深度。这或许与许冬林的生活经历、多年从事创作相关。许冬林的散文清新明快,能够营造纯净的氛围,引领读者进入心灵的氧吧。她在《外婆的石板洲》中,流露出对人世的深刻理解和丰富的情感,让人感受到文字背后的温度和人格的魅力。全书通过对外婆和石板洲的回忆,以及对人事和风物的细腻描写,展现了一系列关于生命之美、人情之美、自然之美和智慧之美的独特视角,使该书在厚重、诗意与温情之外,多了一些回味、思考的东西。著名作家孙仁歌高度评价:“许冬林散文笔墨充沛,文笔细腻,对事件的情节及细节描述密度高,文字温婉平实、内敛晓畅,立意不凡。其表层结构可以感受到语句美,其深层结构可见其超出字面的某种深意。”
当然,若以厚度、温度、深度作为对该书的评赏,或显草率。但用来表述它的特征,或无不可。诗意的抒情、人文的体察、历史的内涵、思想的观照、对人性的理解、对时代的激情,诸般情思赋予全书一种立体的质地。许冬林对年少时代经历的坦诚与热爱,并以此作为她的文字、灵魂与命运的滋养,终于让她获得了这份丰厚的财富。这是本书作者许冬林向外婆的致敬,也是故乡石板洲给予她最好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