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 卜 2022年02月16日  

●陈耀宗

 人都是有根系的。说不准为什么,我对家乡的萝卜竟有那么深的感情,我的心总是常常被它所牵挂,犹如孩儿总牵母亲的衣裙。

 萝卜是何时出现在菜圃、菜市场的,它又是何时被“引进”我家乡的?孤陋寡闻的我一直蒙在鼓里,也无法一一查考。乡人爱种萝卜由来已久。每到夏末秋至,便开始在菜地里撒萝卜种。它极好侍弄,无须施太多的肥料,无须松土。只要勤浇水保持充足的水分,它就能自由生长。三两天一过,它便开始发芽。一月工夫,满园便绿如翡翠的景致。

 嫩绿的萝卜叶,可做地道的家常菜——“萝卜青”。从地里摘下新鲜的萝卜叶取回家,放在锅里炒,不用兑水,不用压上锅盖,只管猛火攻,不消几分钟,那又嫩又绿让人流口水的“萝卜青”便做好了。送入嘴里,顿觉嫩、滑、爽口,甜丝丝的。如此,在秋天的日子里,时鲜的“萝卜青”成了乡人饭桌上的“主打菜”。多余的萝卜青便挑到墟上卖,换些油盐酱醋什么的。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成了我尘封的记忆。

 西风起,黄叶飘的时候,正是萝卜收成季节。从地里收回萝卜,挑到清悠悠的溪边去洗,挑回家,摘下水灵灵的萝卜叶,晾干,之后,掺些佐料什么的,装进罐里,严严实实密封好罐口,置于干凉处。一个月后,打开罐,芳香扑鼻,吃起来香醇,这便是原汁原味的“萝卜咸菜干”。乡人杀了猪,总爱把猪肠跟萝卜咸菜干一块炒,做成“猪肠咸菜”,吃起来又酸又脆,使人食欲大增。

 乡人颇钟情于萝卜,在他们眼中,萝卜全身都是宝。去除根叶后那白白胖胖的萝卜,其吃法甚多。它既可生吃,切成块状或刷成粉丝,加少许的醋、白糖,筷子搅动几下,便成了“萝卜生”。吃了“萝卜生”,能帮助消化,提高食欲,又可止咳化痰。如拌些瘦肉、排骨什么的“煲”萝卜汤,那味儿就更可口、甜润和鲜美了,具有清凉解热和降虚火、血压的特殊功效。冬闲时节,乡人经常煲热气腾腾的“萝卜汤”喝,觉得那真是人间极品。如把它用盐水浸泡,待暴晒风干后,又可做成萝卜制品——萝卜干、萝卜丝,此乃下饭的好干菜。记得43年前,我在家乡最高学府——平远中学上高中的时候,寄宿在远在10来里之外的学校。因家境贫穷,无钱在学校“团膳”(统一做伙食),只好每周从家里带些萝卜制品回学校,权作一日三餐下饭的菜,同宿舍的“官家子弟”没见过这些东西,觉得好奇,筷子便伸进我碗里,啧啧称赞,“唔,好吃,好吃!”就这样,家乡的萝卜制品滋润着我的生命,伴着我熬过了两年的高中生涯。

 世事沧桑。多少年过去了,昔日萝卜的余香仍弥留在我心里。哪曾想到,出身低微、并不是什么珍品的萝卜竟开始登大雅之堂了,而且还打入了装修豪华的酒家、餐馆,与珍馐佳肴争夺“地盘”,一见高低,且有平起平坐的势头,素来被人不屑一顾的萝卜青、萝卜干、萝卜咸菜都很抢手,成了宴桌上的“座上宾”。一碟“萝卜青”要价并不低呢。若论及美食,它们与山珍海味是门不当户不对,难以攀比的。这是为什么呢?答曰:吃腻了天上飞的地上走的,乏味极了,得换换口味。这可应验了那句老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萝卜吃多了,吃得久了,便生出种种巧吃来。早在20多年前,先知先觉的乡人对这种土特产潜在的能量、价值进行挖掘、加工和开发,以萝卜菜干为原料,深加工成色、香、味俱佳、包装精美的各种萝卜咸菜茶,成了具有客家特色的送礼佳品,并源源不断从我们梅州平远山区打入大中城市的茶楼、酒家、餐馆和歌舞娱乐场所以及寻常百姓家。这种绿色食品投放市场以后,很快吸引了人们的眼球,尤其颇受“茶界”“美食界”上下的宠爱,成为“茶仙”们、“美食家”们谈论“茶文化”“饮食文化”的热门话题呢。我想,这是新时代赋予萝卜全新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