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秋

 “喂，你看看电脑桌面上那张照片，那个是不是豪小子？”那天下午下班，豪妈刚踏进家门，豪爸就这样说。哦，可怜的空巢老父亲，肯定又在想儿子了！肯定又上儿子所在学院的官网“逛”了许久了。

 打开照片，是几十个学生上课的场景。照片像素低，只能看个大概，稍一放大就模糊一片。“左区最后一排右一。”豪爸提示道。“哇，这么胖！不坚持锻炼，又胖回去了？上课应该坐正中第一排，才看得清、听得明，在老师眼皮底下，不容易走神，上课效率才高。不过，坐最后一排，倒是符合豪小子的性格……”“他没戴眼镜哦。”豪爸打断了豪妈的絮叨。“丢三落四，忘戴了？还是改戴隐形眼镜比较好看？别猜了，直接问他。”

 “别吧？别打搅他。”豪爸犹豫着。

 “是或不是，一两个字就搞定，能打搅到哪儿去？”豪妈在照片上那个疑似豪小子的旁边打上“是你吗”，发到家庭群里。

 “嘀”，这次，豪小子倒是出人意料地神速回复。

 “三个句号。啥意思？”豪爸满头雾水。

 “三个句号，就是三个空心的点，就是半个省略号，表达的可能是‘无语’之意吧。”豪妈边说边在手机上写字，还没点击发送，豪小子的第二个回复已跳上屏幕，这次是三个字，“不是吧”，赤裸裸的，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是吧”，这可太令人费解了！豪妈满腹狐疑，把刚才写好的“几个意思”四个字发出去，却久久未收到回复。

 “可能是有事要去做了，吃饭洗澡呀，打球健身呀，上图书馆呀，或者晚上有课……说不定是和女同学有约呢！”每次碰到这种情况，豪爸的工科男脑袋就会激发出无比丰富的浪漫的诗意想象。

 “好呀！告诉他，有喜欢的妹仔就大胆追，我们给他拨恋爱基金！”豪妈一边嘴上欣欣然地附和着，一边心里颇有点悻悻然地走开了。

 “可怜的空巢老母亲！”豪爸摇了摇头。

 去年9月，豪小子上大学了。起初，豪小子每天都会主动在家庭群汇报情况，豪爸豪妈觉得“暖暖的，很贴心”。哪知，半个月一过，豪小子就“几近失联”。“让孩子尽情拥抱新生活吧！”豪爸豪妈都是“过来人”，也不想成为漫画上那种“离不开孩子的父母”，他们关注了大学微信公众号，加入了新生家长群，豪爸开始每天晨练，豪妈着手养花种草……给豪小子发微信时，鉴于豪妈的“开放式连环问”时常“石沉大海”，豪爸采取“封闭式”提问，果然奏效，父子俩往往能对话两三个回合。只不过，豪小子惜墨如金，一句三字答复已算话多，几个答语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二十字。一次，豪小子发出一张火锅图，说“团建中”，豪爸问：“团建中是谁？”豪小子显然给惊到了，竟然发回一个长句进行解释。豪爸告诉豪妈：“我是故意这样说的。不然，如何引出下文？”

 “团建中是谁？”豪妈想到这，笑出声来。她走近豪爸：“知子莫若父。你比较了解豪小子，‘不是吧’的后面是啥？你给补全句子。”

 “不是吧，这样你们也能找到？”豪妈把它发到家庭群。豪小子回复了一个问号。“那人究竟是不是你？”豪爸有点不耐烦了。“不是。”豪小子终于亮出了谜底。“哦，他要说的是：不是吧，连自家儿子也认错？”豪妈与豪爸相视尬笑。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豪妈对豪爸慨叹，“看来，你我对豪小子的‘相思’，在他眼里也许就是‘闲愁’。你会故意问他‘团建中是谁’，焉知他不是顺势搞个谜题让你我猜了一整晚？”

 ——唉，可怜的一对空巢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