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坐下来,静静地捧上一本书的人似乎很少了。随着科技的发展,就是对书还有点兴趣的人,也大多是通过网络,面对手机,电脑阅读了,那样多了一份便捷,但少了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少了一种书香氛围。于是,我时常怀念起过去在煤油灯下夜读书的情景。
那是在20世纪80年代的中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拂了神州大地,可是地处偏僻山村的家乡依然还没通电,照明依旧得靠煤油灯。作为中学生的我,晚上要看书,就要点上煤油灯。记得一个暑假里,偶尔从堂兄家里,找到一本泛黄的名叫《西厢记》的书,如获珍宝,那时的山村太难找到像样的书了,有读书爱好的我饥不择食了。白天要帮家里干农活,只能晚上看。
当黑夜来临,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阁楼,点上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那本纸页发黄的书的时候,心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仿佛看到了温柔、矜持的崔莺莺,多情、笨拙的张生,率真、俏皮的红娘。那个世界多么美好,“有情人都成了眷属”。说实在,那时的我,完全不懂什么是杂剧,甚至许多文言词句和诗词也看不懂,但并不妨碍我把剧本当成故事书来看,其他的细节就是连蒙带猜,不求甚解了。故事太吸引人了,几个晚上,我就把书看完了。掩卷回味,内心久未平静。那种情景,犹如后来在《红楼梦》里,读到林黛玉看《西厢记》那样“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
借书得还,可还了,就再也难看到了。为此,我做了一个现在看来不免傻笨的决定,那就是抄书。于是在煤油灯下,半个月的时间,我居然一个字一个字把书抄完了。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又读了一遍《西厢记》,不过是书店里买的印刷本了。当年的手抄本,再也没有翻过了,但当时阁楼灯盏夜抄书的情景,却是经久难忘,记忆犹新。
仲夏之夜,短裤背心,依然闷热难耐。飞蚊肆虐,更是苦不堪言。干脆长衫长裤配厚袜,与其被蚊叮咬,痛痒不已,还不如被捂热,汗流不止。后来,我想出了一个并不高明的招数,那就是提来一桶水,把脚放到水里,防蚊又散热。虽说身上依然热,脚下却是凉的。
后来,用上了电灯,再也不会夜来一灯如豆了,喜欢伏案夜读的我,也有了自己的蜗居。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但能拥有一间读书写字的书房斗室,那是读书人的最大满足了;而对“书中自有颜如玉”此等红袖添香的雅事,我就不敢奢望了。我享受的是一册在手,一杯香茗,灯光氤氲的氛围。灯光如水,静静地泻在书上和身上,感受到的是书香,以及内心荡起的涟漪;灯光柔和,暗香浮动,疏影横斜,书里书外,仿佛总有一股剪不断的思绪纷至沓来。世事的纷扰,喧闹渐渐远去,文字里的人事凸显,跃然纸上。一首唐诗,说不尽的壮怀激烈;一阕宋词,道不完的儿女情长。浸润书香,也许不能给生活带来太多的改变,更谈不上“为往圣继绝学”,但起码可以熏陶出一种别致的品味,一份异样的优雅来。
身心缱绻之时,我爱移步阳台,或仰望苍穹,繁星满天,或远看人家,有时禁不住傻痴痴地想着,在这并不显得黑暗的小城夜晚,那扇还透着灯光的窗户内,是否也会溢出一股书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