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思婷

 橙红的夕阳映衬着村庄，小女孩奔跑着走过村里的石子路，再踉跄地顺着田埂走到田野中间，喊着还在劳作的妈妈该回家了。妈妈扛起锄头，一只手牵着女孩，走过村口的芭蕉树时，不忘折上一把绿油油的芭蕉叶。客家人素有“不蒸甜粄不过年”之说，每到年底，总得给辛苦了一年的家人蒸上几笼甜粄。

 蒸甜粄所需要的材料是早早备下了的。晚糙种植的时候，除了照例的粘米，妈妈还会额外种上一两分田的糯米。收割后放进谷仓，待冬至过后，妈妈便会从谷仓里舀了谷，挑到碾米店去碾成米。准备两个大水缸，分别放上两种米，再打来井水把它们浸泡。泡一天还是两三天全看天气和浸泡情况。等米吃透了水分，用手拿起米粒轻轻一搓，散成小颗粒就可以了。功夫还没完呢，浸泡后的米需仔细冲洗干净。妈妈吩咐我帮忙打来井水，但洗米这个细致活妈妈是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这个小屁孩插手的。因为洗米的力道需轻柔，力气用大了容易搓成米浆，还会让米中的营养流失。米洗好后过滤到箩筐里，半倚在墙根，放上半日，水分干得差不多了，便又被妈妈挑去碾米店去了，但妈妈这次挑回来的，是干干爽爽、白白嫩嫩的粉。

 晚饭后，蒸甜粄终于正式开工了。妈妈把粘米粉和糯米粉按照各一半的比例放进一个大瓷盆，再加入切得细细的橘子皮搅匀。在一旁的我也没闲着，把开水加进放有红糖和白糖的瓷杯里，拿筷子慢慢搅拌，等糖融化得差不多了，又按照妈妈的吩咐过滤了一遍残渣。待糖水不那么烫手了，妈妈让我把糖水先倒一半进去，她则快速地揉搓粉团。揉糯米团必须用热水，否则面团会开裂。粉团揉搓时间长短，也会影响蒸好后成品的口感。在一旁负责加水的我早已不耐烦，抱怨道：“妈妈，可以了吧！能吃就行了。”妈妈却一丝不苟，捏了一下粉团，然后继续揉搓，她轻声跟我说：“揉的这个步骤关乎口感，揉得好的甜粄吃起来会带着弹性，时间没揉够的吃起来就是松松散散的粉团，还要下功夫呢。”

 待粉团表面搓得光滑，按下去圆滑Q弹了，妈妈就拿出铺好了芭蕉叶的竹笼，把粉团放进去，用力按压平整，再撒一把白色芝麻粒增加风味，然后上锅蒸。蒸甜粄非常考验人的耐性，水开后需转中火一两个小时，待筷子插进去不黏筷子才算熟了。蒸甜粄需一次性蒸熟，倘若中间没有耐心，熄了火又发现还没蒸熟，再次去蒸也不会熟了。

 甜粄冷却后切成一块块上锅煎，不一会儿就可以端上桌。红糖经高温油炸后的特殊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刚一入口脆脆的，往下咬却是柔软细腻。正担心会不会有点太甜了，却被猛地冲进来的橘子皮的味道冲淡了。待回过神来，鼻子边只留下芭蕉叶的清香。辛勤了一整年的一家人，吃着香香糯糯的甜粄，享受着劳动带来的甜蜜果实。妈妈对食物的态度一直影响着女儿，也是妈妈给女儿一生的寄语。人生就跟蒸甜粄一样，只能一次达成，没有什么推倒重来，每一个步骤都需认真对待，该花的功夫一点都不能省。等待甜粄蒸熟的时间很难熬，但最终收获的甜蜜是让人幸福的。就如同我们在人生该努力的时候播下希望的种子，挥洒汗水辛勤耕耘，等时间到了一定会收获丰盛的果实，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