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芊

 大年三十晚上十时二十分，八路公交末班车准时停靠在传媒中心车站，做完《一路畅通》电台直播节目的晓语，裹着严严实实的外套，准时到达车站。

 晓语手臂上挽着好几捧鲜花，加上宽大的外套，像移动的大布偶。这些捧花，是热心听众在她刚才做直播时，陆续送过来的。鲜花，是慰问，是褒奖，更多的是感恩。直播中，听众纷纷表达着他们由衷的谢意。最想感恩的是欣欣小朋友全家，他们赶在年夜饭前，送来了鲜花，感谢《一路畅通》栏目和全社会的救命之恩。那天，高峰时，道路拥堵，突发急病呼吸艰难脸色已经发黑的欣欣被堵在中环下的支路上，接到求援电话的《一路畅通》栏目于是临时改成交通协调直播，晓语通过电波，在全市交警、驾驶员、医院之间架起了一条空中通道。欣欣坐的出租车，一路鸣笛在多辆警用摩托的引导下，以最快的速度驶上中环直插市区，驶进了市院急救中心。沿途的司机听到直播后纷纷避让，出租车终于赢得了宝贵的急救时间，欣欣的生命得到挽救。

 抱着鲜花缓步上车，晓语与八路车司机打招呼。晓语笑着，说：“秦师傅，又是您啊！”已经好多年了，大年三十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常常是秦师傅的班。晓语也是常坐末班车与秦师傅熟悉的，因此《一路畅通》栏目也常常把秦师傅请进直播间聊一些老百姓感兴趣的交通上的事。

 晓语分出两捧花，交给乘务员，说：“你们辛苦了，这是听众的心意。大家一起分享吧。”

 这时的末班车上，除了晓语，没有第二位乘客，大年三十的末班车已好多次成了晓语的专车。

 车载广播正在播着央视春晚节目。

 街道上，灯光辉煌，却空无一人。

 到了星海车站，当秦师傅把车稳稳地停下时，到家的晓语却没有下车，示意秦师傅继续前行。

 公交车继续朝前，一站又一站。没有乘客，车到车站时就缓缓地朝前滑行。一直到了星源车站，晓语这才捧着鲜花下车。

 星源车站以前一直是八路车的始末站。三十年前的大年初一，八路车开始正式运行。这里原本是城郊接合地带，除了农田，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农户。始末站初设时，没有停车场，过夜的公交车就靠边停在马路上。始末站没有休息室，公交公司就与就近的村委商量，让村委给他们找个能供司机乘务员临时取取水、上上卫生间、歇歇脚的地方。村主任找了紧靠站台的刘阿姨，说好是义务的。刘阿姨一口答应了，她说公交公司都把车子开到她家门口了，有点小要求她能不答应吗？于是，她家的老屋就成了始末站休息室。

 八路车是每天早上六时首发的，刘阿姨每天总是五点前起床，一边烧水，一边把休息室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时，匆匆忙忙过来的司机没顾上吃早饭，刘阿姨就帮他们弄吃的。时间长了，谁喜欢吃啥她都知道。后来，有的小伙、姑娘干脆老实不客气地隔天跟刘阿姨说好第二天一早想吃啥让刘阿姨代弄。还有的把来不及送的孩子带过来，放在刘阿姨这里中转。他们都说，刘阿姨待他们，比自己的爹妈还周到。这样，刘阿姨一做就是三十年，这三十年中从没离开过。后来，路又朝前延伸了，星源车站四周原先的农户全都拆迁了。刘阿姨的老屋也将拆迁，但刘阿姨还坚守着暂时未拆的老屋。

 随着城市区域的扩展和道路的开通，新的八路车已正式向前延伸。这里，不再是始末站。

 车子停稳。晓语捧着花下车。秦师傅的末班车又缓缓前行驶向新的始末站。

 刘阿姨的老屋灯火通明。

 晓语捧着花，走向刘阿姨。当晓语把手中的花，献给刘阿姨的时候，刘阿姨一时不知所措。

 晓语说：“我是电台《一路畅通》的主持人晓语，今天我们的节目中有好些过去和现在的八路公交车司机，一直在回忆您在这三十年中给他们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帮助。他们说，刘阿姨的老屋是他们最温馨的驿站。他们想让我在始末站结束使命的最后一天，把他们的花献给您。”

 谁知，刘阿姨局促地说：“我不是你要找的刘阿姨，我们是双胞胎，我是妹妹。我姐姐去年患病了，动了手术，人一下子消瘦了，打不起精神。她央我过来接着做她的事情，她跟我说：公交司机非常辛苦，守着老屋，让他们有个喝茶、歇脚、打盹的地方。”

 晓语说：“您姐姐现在在哪？我想去探望她，也好当面传达大家的谢意。”

 眼前的刘阿姨说：“我姐姐是个很要强的人，她躲起来是希望大家永远记住她阳光的一面。”

 这时，一些开过八路车的司机，还有一些常乘八路车的乘客，陆续过来。他们是通过《一路畅通》节目相约，前来老屋拍照留念，和刘阿姨一起过一个特殊的除夕。

 第二天，大年初一，八路车开始从新的始末站出发，刘阿姨早早地起床。每一辆八路车在停靠星源车站时，司机总是向刘阿姨招招手，喊一声“刘阿姨，新年吉祥”，他们用自己特殊的方式向刘阿姨拜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