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霞

 灯火阑珊的夜晚，小城的世界陷入静谧，闲坐无事，我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翻起了汪曾祺先生所著的一本散文集，忽然有一行字映入眼帘：“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好亲切的句子，让人感觉到家常生活的暖。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让我想起小城一家蛋糕房的女主人，她是个20多岁的女孩，长得不算漂亮，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一如她做蛋糕时的风格，顾客再急躁，她手下的动作也不会加快。因为她说，食物也是有灵魂的，带着情绪去做，味道就没有那么纯正。

 我喜欢这个文绉绉的女孩，尤其喜欢她做的泡芙和蛋挞，经常去买，慢慢熟悉起来，就了解了她的故事：大学毕业后，她原本在某个二线城市打拼，薪水还算不错，职业方面也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就在她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时，一向身体健壮、还没到退休年龄的老妈，上班途中遭遇交通事故，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了十几天，弟弟还在上学，老爸平时在家是甩手掌柜，没有操心过柴米油盐的事情，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可怜巴巴地追在她身后，一遍遍问：“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呀？”她只能强抑着内心的悲痛，一边忐忑不安地守在病房外，一边安慰他们：“没事的，老妈一定会好起来的！”等他们走开时，她的眼泪才敢哗哗往下淌……

 幸运的是，老妈后来终于清醒了，只是身体需要调理，离不开家人的照顾，她辞掉工作回到小城，每天推着她出来晒太阳，变着花样做饭。多年在外独立生活，她本来就练了一手好厨艺，尤其喜欢烘焙，有时会在朋友圈里晒自己做的美味小点心，也会送给亲朋好友品尝，有人就跟她说：“吃了你这私人定制的蛋糕，再也不想去街上的蛋糕房买东西吃了……”她听了这话，不由就心中一动。等到母亲身体慢慢好了些，她就收拾了家里临街的一间小屋，开了一家蛋糕坊。因为用的都是优质的好材料，再加上精心的制作，点心的价格都不便宜，却也慢慢赢得了一批忠实的老顾客，收益还不错。

 我曾问过她：“你将来会不会走?一直待在这小地方，不会觉得委屈吗？”她淡淡一笑：“在大城市生活和工作固然好，但总是觉得孤单。刚开始回来时，我心里总想着等妈妈身体好了，我还是要走。有一天晚上，我收拾完蛋糕坊回到客厅，老妈让我坐在她的旁边，吃老爸买回来的糖炒栗子，弟弟当时也在家过周末，我们一左一右围着老妈，吃着零食，聊着天，像是又回到了童年的旧时光，就连屋顶上那盏老旧的吊灯，灯光也格外温馨。我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些才是幸福的真正含义，我决定，不走了……”

 女孩的故事，不是最恰当地诠释了汪老先生的“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句话吗？人这一生最在意的不应该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能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拥有一段闲暇的时光，家人都在身边，屋内灯火暖亮，这俗世生活中普通的一幕，已经足够美好，只愿时光能缓，岁月不老，能够和爱自己的人、自己所爱的家人在一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