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春节,首先怀念的是旧时年。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从无忧无虑的懵懂童年,到为人父,总有一种错觉就是春节随着自己慢慢变老变得模糊、麻木和不热烈。虽然经常刻意营造春节的气氛,却无论怎样都难寻觅旧时过年的感觉,反而愈发怀念。
我出生于典型的客家乡村,是70后。20世纪80年代初期,大部分农村比较落后,生活艰辛,平时有上顿没下顿的,但父母总是舍得拿出一年辛苦攒下来的积蓄,为我们安排一个丰盛的春节。一放寒假,母亲会领我们到集市上买合身的衣服。农家人一年下来唯一闲的也就是春节前的一段时间,又闲又乐的只有过年那几天。为迎接新年,招待客人,平日里舍不得买来吃的桔子、瓜子、糖什么的,都会一一买好。提前几个月,计划预定谁家的猪肉、鸭肉、年料,甚至和谁一起做豆腐等。
到了大年二十五,客家地区叫“入年架”,大人会告诉小孩子不能乱说话,要说好话,不能骂人和人打架等。二十六,也就是除夕前的几天,村子(就是一个大屋)里会安排人把老屋门口半月形的池塘水放掉,然后捉鱼、分鱼。最有趣的是看着一堆鱼儿活蹦乱跳,大人手忙脚乱、一大帮小不点拿着篮子、水桶、脸盆,排着歪歪斜斜队伍等着分鱼的情景,看到自家分到的鱼里面有活着的小鱼便赶紧跑到水井边、打水养鱼。
年二十七,每家每户打扫屋子,俗称“扫屋”,就是把厨房里一件件东西搬出来,瓶瓶罐罐、新新旧旧、长长短短,然后再搬回去。村人也会自发组织打扫天井、禾坪、房前屋后。有老的、少的、挑水的、洗地的,忙得不亦乐乎。到了谁家宰猪的早上,整个大屋都能吃到乡亲用大碗端来的、有四五块肥肉的猪红,每家分一点,吃得有滋有味。到了春节前一天,村里的叔公,拿出毛笔书写对联,个别小孩会抢着帮他磨墨,记忆里和大人一起贴对联的模糊印象,特别温馨。大年三十,村子里有人会磨豆腐,接着把新鲜的豆腐和肉类、鱼等剁碎,酿成豆腐。除夕上午,往往要敬祖宗、放鞭炮,中午吃一种“洋粉”类的客家米粉,接着就是小孩穿上新衣服,比一比谁的压岁钱多,谁家的东西好吃。
晚餐是最丰盛的,鸡肉、鸭肉、鱼肉、酿豆腐、客家老酒一满桌,那年月一年四季最有肉吃的就数春节,而且往往下午4 点多就开始吃饭,往往比谁家早,然后胸前挂着用小球网罩着的桔子晃来晃去,舍不得吃。除夕夜是要守岁的,窗外的鞭炮声也一直没断过,到了半夜12点,接财神,辞旧迎新,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刻。
大年初一,天刚亮我们早早起来,穿好新衣服,满脸挂着笑,向老人、父母、叔婆伯姆拜年。然后在老屋门口的禾坪上、祖公厅前跳绳子、拔河、下象棋、猜谜语等,也有许多小孩会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走亲戚,如果能发到一个5角钱的利是就很不错了。当时的米5角3分9一斤、面5角4分6一斤、猪肉9角3分一斤,一个普通老百姓家有60元(包括门对炮炷等等)就能过个好年。年幼不知生活啥滋味,每天除了玩、学习就是盼着放寒假过年,往往是刚刚过完这一年,又开始盼着下一年。
怀念旧时年,浓浓的客家记忆。